内在的敌人(二)
第二章 红军到了
当我们听到共产党军队北上的消息时,我便召集县城里的绅商开会,这些人便是最 初请我
出任县长的人,他们曾在临时委员会里面协助我推进县政。我建议欢迎这些共产 党军队。但是他
们已经听到共产党占领其他县城及乡村的情形,他们深感惊骇,表示不 赞成我的意见。实话讲
来,我本人也不大热中于我自己的建议,但因为我是个代理县长, 我觉得应该陈述一些意见;
除此以外,我更认为友谊的表示或许是很好的政策。 「让我们试试看」,我这样主张说。
「让我们欢迎他们一下,看一看我们能否同他 们合作。」
这些人嘴里嘟嘟囔囔地摇了摇头。
「我相信任何一支中国军队都比日本人好得多,」我说。「让我们看看他们是不是 像他们自
己说的那样抗日。如果他们真是抗日的,我们就帮助他们打日本」。我这样主 张。
中国人的天然保守思想,由于他们听到旁人的身历经验,和他们逐渐了解共产党军 队的性
质与行为,而愈形强烈。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三四年间国民党和共产党间的冲突, 乃是近代史上
记载最不清晰的一段史话,我正在这段时期的中间来到中国,一直在努力 学习中国语言以准备
传教工作,我对中国当前政治情况的了解,远不如我对中国旧日生 活方式与习惯及中国上古史
与中古史的知识。
在旧日战争中,地方居民照例是欢迎任何打进来的军队,献纳礼品和大米,以后再 有任一
派军队占领该地时,他们仍是照例欢迎。我告诉与会的商人们说,我想把这种惯 例应用到这一
次。
我这几位中国朋友们会意地默默头。
「共产党把那些惯例都改了」,一位老年人冷淡淡地说。「当他们刚到江西某地的 时候,当
地的老百姓曾经欢迎他们。后来他们被国军赶出,但随后又回来了。这次回来 后,便把那些曾经
欢迎国民党军队的老百姓扫数杀掉」。
「江西遭遇过最惨痛的战祸」,另一位老年人说。「江西人口本来很稠密,在共产 党占领前
全省人口有二千五百万。但后来人口竟减少了一半」。
「神父,那太危险了」!当我沈思他们的讲话时另一个人又讲道。「如果我们准备 欢迎时,
他们会停在这里抢走我们的所有财物。我以为还是看看风头再说」。 他们的辩论把我说服了。
于是我也决定看看风头再说。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在十月二十一日那天,一个年轻的共产党官员到教堂来拜访我。 「我
代表吕正操将军」,他说,一面递过这位共产党将军的名片。「我是他的副官」。 我们点头致
敬,并讲了几句中国的客套话。
「吕将军今晚要到达这里」,那位副官说。「他将在安国县设司令部。他想请你一 同吃晚饭」。
我道著谢接受了邀请,副官随即谈到正事。
「我们晓得你有一部印刷机」,他说。「我们想请你替我们印一些图片──立刻就 印」,他补
充了一句。他说话时很有礼貌,但不容我有所考虑与选择。他把图片的样子 递给我,立正敬礼,
转身走出。
到了晚上,我骑著脚踏车到了吕正操的临时司令部。那栋房子是用灰砖造成的,中 国人
一般都喜欢用灰砖建造住房。像天津、上海和其他大城市的红砖房屋,乃是「西式 住房」。华北一
带的大部住房都是平屋顶。这栋房子却是起脊的瓦房,这无疑地是大户 人家的住宅。
大门两旁有两个石狮子。据中国神话所载,这两头狮子是住宅的卫士。但这位共产 党将军
却有两个荷枪装刺刀的门岗做他的真正卫士。
门岗正在等著我,立刻把我领进第一层院子。在这里我遇到他的亲随卫兵。他们向 我敬礼,
带著我穿过第二层和第三层院子,走到吕正操的私人住房。
中国家庭生活的欢悦谈话声消逝了,满院荒凉灰黯。在大朗气清的十月里,中国人 经常喜
欢在院子里种上几盆紫苑或菊花或其他种花草用作装饰,现在却都不见了。这些 东西已被视为
无用的累赘品而被移开。但当我被引进吕正操的私人住房后,我发现房间 里还挂满许多匾额。我
迅速地把眼光向匾额扫去,发现那都是送给这所住宅的前任主人 的荣誉品。这位共产党「将军」
并没有下令像移除花盆那样地立即拆除这些匾额。许多 中国人虽然不识字,但纵使目不识丁的
人,也晓得匾的意义。
吕正操立即接见我,很有礼貌。我们在一起吃饭,同桌的有他的参谋长,和另外几 名官员,
吕正操年纪很轻,瘦高身材,面色灰白。他很健谈,讲一口好官话。他有一套 共产主义哲学,但
对另一方面的东西也知道得很多。他开始军旅生活时,任职于东北万 福麟的第五十三军。当五十
三军被日本军队打垮时,他正在西安;因为他老早便庇护共 产党份子,他便加入了一九三六年
十二月张学良所发动的「西安事变」中的叛军。张学 良之驻防□西,是受命剿灭该地区的共产党。
但是自从张学良的军队被日本人从东北驱 出后,共产党在东北军队里的宣传已经日趋活跃。共
产党的口号是结束内战,对抗日本。 结果制压共产党的运动,实际入于停顿,这样使蒋委
员长亲自飞到西安。张学良随 而劫持了蒋委员长和他的高级官员。两周后蒋委员长才告脱难。
这次事变的结果,国民政府与共产党又有另一次「联合阵线」,虽然一九二三年至 一九二
六年间国共首次联合的契约,早已经共产党无情地背弃。
如果吕正操不向我详细叙述他个人的经历,我仍会晓得他刚加入共产党不久,没有 受过真
正「老」共产党员的驯练,所谓老党员是指那些在一九二零年时代初叶便加入共 产党的人们。那
天晚上我看他只吃了一管鸦片烟,这便就明了一切事实。老共产党员不 准他们的高级官员吃鸦
片。他们认为一个人如果染上鸦片或酒色嗜好,或任要他纯物质 享乐时,便不会成为一个可信
赖的好党员。中国共产党「三巨头」之一的朱德,以前曾 是个鸦片鬼。他抛弃了鸦片而不抛弃共产
主义。
吕正操显然是要戒绝他的鸦片嗜好。在吃鸦片烟前后,他一支一支的连著吃香烟, 整晚没有停
嘴。
吃过晚饭,我们的谈话转入正题。他对我说,当他听到一位天主教神父是一县之长 时,他
真吃了一惊。当他又听到这位县长不仅是个天主教士而又是一位欧洲人时,他更 觉惊异。
这样便引起我要讲的话头。
「我今天晚上是特别来向你办交待的」,我告诉他说:「我们这里没有政府官员, 老百姓便
推举我出来作反抗日本的组织。但是我一直在等候一个适当中国当局的到达。 现在你来了──你
是一位将军──你又有军队。因此你便是合法的当局──我不再代理 下去。如果你能接过这项职
务,使我重新返回传教工作,乃是我最感高兴的事」。
他听到我这项动议很觉吃惊。显然地是他还没准备解除我的工作,因此他用许多阿 谀的言
语,强烈反对我的意见。
「我已经听到老百姓是如何爱戴你」,他说:「那乃是最重要的事。人民和人民的 需要。你必
须继续你的职务。你继续作下去与我也有光彩」。
但在他的慰勉下,我并没有放弃决定,我也用同样有礼貌的态度坚请辞职。但是我 同意继
续和临时委员会的三名委员帮忙,(这三名委员曾担任过行政与改组的主要工 作)直到举行选
举后为止。这三个人爱国思想都很浓厚,办事忠诚。一位是蒲丈浦,商 会会长,六十岁。一位是
舒慰农,办事能力极强,有领袖天才,另一位是朱卓清,是退 任的少将。
那天晚上当我离开吕正操的司令部时,我满怀著希望,觉得我们能够真正共同合作。 我的
乐观情绪不久就云消雾散了。三天之后,吕正操把临时委员会的三名重要委员一并 逮捕起来。他
把我请到司令部,简短地谈了几句话。
「我需要两百枝来福枪和两万块银元」,他说:「如果明晚八点钟前后不到的话, 你的朋友
们便要被枪决」。
多辩是无用的,他己经在命令上盖上官印,并注明时间,我晓得多争辩只是耗费宝 贵时间。
我立刻走出搜集枪枝,心里感得异常难过。
当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时候,吕正操曾特别关心我组织起安国县的方法,他问起 我们在
县里都做过些什么事。他想晓得我们怎样弄到这许多枪只。我一一都据实以告。
我告诉他,当我就任县长后,我看到我们需要些来福枪装备警察以保护县城。我记 得当国
军南撤时,他们必须渡河。他们必须迅速涉水,在深永湍流中,有弄多人都淹死 在河里。只在曹
家庄附近的一条河里,便淹死了一千多名兵士。
在九月间,我晓得河水会降低,于是我在一天集合起一群老百姓,每人携带一根长 铁棍。
我们有的涉水,有的搭乘舢板,把铁棍探到河底。当听到碰著金属的响声时,便 潜水下去把枪
枝捞上来。我们这样做了一个星期,总计寻到三百多枝枪。
这些都是来福枪,擦净上油后便可以使用,现在城里城外警察和民团所用的枪,都 是这样
得来的。 我深夜派专人到各处送信,要求他们把枪枝交出,以赎救这三个人 的性命。但是老
百姓们都不愿交出来,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银元倒还容易搜集,但到了 第二天四点钟──距离
限期还有四小时──我只收集到一万银元和七十枝来福枪。现在 已经来不及再搜集了,我只好
去见吕正操蹉商一下
「老百姓都穷得很。我们又在打仗。我们都是同舟共济的人。你能不能把这些收下, 不再追
索欠数──并把那三个人放出呢」?
吕正操的神气是全无商讨余地。
他答覆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必须把我要求的数量全部缴齐,否则枪毙你的 朋友」。
我要求他展限。他在命令上又批注限「夜半」交齐,盖上印,让我离开。
我再拼命各方奔跑,别人也帮忙搜集。直到四点钟,我们才休息一下,吃几口饭─ ─这就
是我那天的早饭。到了晚上,我晓得我们要拼死命去做了。到了夜间十一点,我 们把二百枝来福
枪和两万块钱都凑齐了。我先跑去向吕正操报告,人们在等候著消息。 吕正操假装出很殷勤。
他带著所有参谋人员来欢迎我们,因为我并不是独自来的─ ─城里的几位绅士都到了。他收下
现洋,背著后面架起的来福枪,很讲了一片话。
「我到过许多县」,他说:「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像贵县老百姓这样爱国,情愿送 给我两百
枝枪和两万块银元」。在盛大炫耀的场面下,这三个人被释放了。
第二天他又弄出一套新花样。
他发布了一张通告,告诉全城和全县人民说,人民所交进的枪枝和银元并不是他们 的债务,
这笔帐应该由那被释的三个人偿还,他们应该以同量的枪枝和银元,缴存县库 来偿付人民。其
实这三位委员是自动为县民服务而不是为个人工作而被捕的,但共产党 却不管这项事实。任何
抗议都是没用的,那样只有使他们再遭逮捕。这三个人只好再设 法筹集两万块钱和两百枝枪交
到县城。结果,当共产党揭开假面具而接管县城时,这些 东西自然还落到共产党手里。
现在他们真地在积极接管县城了。吕正操主张举行「选举」。临时委员会迟疑不决, 设法拖
延时日。他们开始提出反对。他们指出安国县在战区里是个大县份,举行自由选 举很困难,须要
长时间筹备。同时,吕正操愿否提出一位县长呢?
吕正操主长使人民做「自由选择」,请我们提出建议。委员会提出一个性行均,优 受人尊敬的人
士。显然吕正操并不高兴这个选择,他处处和新任人为难,第二天那个人 就辞职了。于是人们同
意举行选举,并订好日期。
这时候一位本地律师王焕章(译音)走来看我,他告诉我,他希望出任县长。王焕 章受过
良好教育,也颇有人望。他说:「我不是共产党员」。王焕章为人正直,我确实 晓得他佰给人民谋
幸福。从他以往的行动便可看出。我同意支持他,并私下把这消息传 给各村,请求大家对他加以
支持。
中国人民都很聪明,判断事情很透澈,能做出最技巧的行为。他们看出吕正操的用 意是想
让他的一位腹心人做县长,但是他们却希望一个可信赖的当地人。他们看清吕正 操的计画是想
用表面的选举方式选出一个他可以控制的人,那样他便可以把城内收藏的 枪枝全部都弄到手里。
因此老百姓一直在害怕选举,直到他们晓得王焕章是一位干练不 怕事的人以后,他们才略觉安
心。
共产党到安国县后第六天便举行选举。吕正操深信选举结果一定是对他有利,他亲 自来监
视选举,并请我严予监督,务求合法。
出席投票的全县各村代表共计二百四十人,计票结果,王焕章获到二百零二张选票。 吕正
操感到了惊异,当他建议全县各村派代表来安国县城选举时,他料想不到结果竟是 如此,也没
想到竟几乎是一致推选王焕章。现在他是真正合法民选的安国县县长了。
吕正操立即看出人民智取了他。但表面上不露声色,立刻委派一名委员「协助」王 焕章,以
期从旁牵掣。王焕章在吕正操离开安国的期间作了三个月县长,吕正操返回安 国后,又继续作
了一个月。那位「协助」王涣章的委员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使吕正 操很容易地藉词把王焕章
逮捕起来。他向人民公告称,王焕章不替人民服移,他是个 「汉奸」。共产党在解除或清算一个不
幸的牺牲者时,时常提出些诸如此类的谎言。
王焕章于一九三八年初被捕入狱,吕正操立即委派他那位腹心人出任县长。
这是一九三八年初几个月里的情形。那时候共产党已经控制到二十四个县。一九三 七年末,
共产党已经在华北组织起一个边区政府。一九四零年,他们控制到□西,河北 和察哈尔的一部。
在边区里面,他们建立起坚强的基地以从事游击战。在这段期间内, 共产党暂时放弃他们强烈
的社会及经济措施,但实际并未放弃基本共产政策。在民族主 义及抗日的旗帜下,他们加强宣
传和灌输工作,他们并设法争取爱国份子对八路军(共 产军队新编番号)的支持。
吕正操刚到安国时,手下只率领一千多人,,一年后扩展到十万。他利用人民的爱 国情绪
和抗日的号召,扩展起一支庞大的势力。他永远不称自己为共产军。他自称为 「人民军」。
共产军逐日地图强庞大起来,技术也愈形进步。从我第一次遇到吕正操以后,我曾 遇到许
多其他共党将官,校官和兵士。我渐渐敬佩他们的刚强,我从来不过低估计他们 的盲目服从。
日本侵略者的残忍是愚蠢而无意识的,中国共产党的残忍是荒淫而阴险的,他们以 保护人
民利益为藉口,实际则是残暴不仁。共产党的罪恶千百倍于日本人,这几年间我 都饱尝到了。
几年间我这段梦魇性的遭遇,并不仅是代人受过的行为。我在那里的大部年月里, 我之所
以为外国人,只因为偶然诞生地的不同。我度著中国人的生活,说者中国话;有 时候除去在职
务上阅读拉丁文,日常生活中用中国文以外,再不晓得有其他文字了。我 的食,住,思想,说
话都是中国方式的,我之所以挣扎奋斗,并不只因我住在那里,而 因为我就是它的一部份。我
成为中国人民的一部,他们也成为我的一部。我所以和共产 党做事的原因,是因为我必须如此,
我一直在尽我的力量对付他们的邪恶阴谋和野心。
吕正操来到安国县的前三个月内,我看到他扩充军队的方法。河北中部一带县份, 没有一
个行政当局。只要那一个势力强大,两千多万老百姓便要俯首听命。
游击队在四乡出没无常。盗匪也乘机公然活跃,藉著打仗的机会招募党徒。共产党 扩展军
队的对象有三部份人士──游击队,盗匪和真正的爱国份子,这些爱国份子相信 任何一个中国
人,纵使是共产党,也会拼出全力和日本打仗。他们都在设法搜集长枪手 枪及武器以组成坚强
的队伍。爱国份子和游击队只想打日本;其他部份人的动机便不那 样纯正,但是他们也是痛恨
日本人的,他们一方面在联合起来抗日,一方面在弄几个钱 谋生。
在开始的时候,共产党还在扩展期间,本身力量不太强大。他们迅速地招集军队, 并派遣
小股队伍到山西,河北,山东及华北各省,这些省份一向以饶勇善战的兵士著名。 那时共产党
有许多问题要处理,他们暂时放过盗匪。但他们却随时对这些人加以注意。
当共产党略取到城市县镇后,他们便想实现最初的一项计画──消灭猖獗各县的盗 匪。共
产党制压盗匪的运动,只是为了实现他们的实际目的,而不因为盗匪是罪大恶极。 盗匪们很可
能变成游击队,他们很可能像袭击日本人的那样袭击共产党军队,再有,盗 匪们的武器也是共
产党所觊觎的。于是共产党一方压制盗匪,一方采取有效的宣传运动。 他们一再宣布,他们的消
灭匪徒运动,是为了人民的利益。人民自然赞成这种主张而尽 力予以协助。因此共产党在制压盗
匪的运动中,获到无数的自愿协助者,报告匪徒的窝 藏地及匪魁。这样共产党便逐一消灭了各
股盗匪,有的予以击溃,有的予以收编。
一股游击盗匪的首领朱占魁──也是一位爱国份子(注)──于一九三七年十一月 率领部下便
衣队百余名抵达安国。朱占魁并不是共产党。他在那时候实际是做政治活动 的。他只希望和日本
人作战。他要求村民给他们制服和枪枝,一年之间,竟扩充到一万 多人。当朱占魁羽翼丰满之后,
吕正操便把他这支队伍改编到共产军里面。当时吕正操 的手段是爽快而简直的。他邀请朱占魁开
会。他递过一杯茶和一支香烟。
「加入改编」!吕正操命令著朱占魁。
朱占魁毕竟是条有骨气的汉子。
「假使我不这样做呢」?他问著说:
「你一定要和我联合起来打日本」,吕正操说:朱占魁面不更色地看著他,他停了 一下又
说。「如果你不加入的话,我就把你打垮」。
朱占魁想了一会,他同意加入,但坚持他自己统率那支队伍。吕正操对这点意见不 置可否,
他只是赞誉朱占魁的军队。
「你的军队必须有更良好的训练」,吕正操说:「他们都是很好的兵士。这正表示 出你的领
导有方,但当我们训练他们以后,他们更会替你增光」。
朱占魁接受了这项最后通牒。带领他的队伍向五台山出发。
到五台山去的军队都变成了共产党兵士,否则便被枪杀。朱占魁本人成为共产军的 一名将
领。其他的游击队首领也都走了朱占魁的路线。仅仅一年以后,一九三八年年底, 所有盗匪,游
击队,和小组织的爱国份子都逐一被共产党所「制压」,有的被杀害,有 的被编入共产军队里面。
(注)朱占魁本为永清县一带著名匪首,后加入共匪。不应视之为「爱国份子」。
(《内在的敌人》 第二章 红军到了 全文完
《内在的敌人》 第三章 初期经验
共产主义是一种自行滋生的罪恶,用几何级数速度扩展。共产主义在一个新体上的 初步移
植称为「细胞」。共产党组织的理论,系采取生物的形态;在生物中,细胞是植 物及动物有机体
的基本及组织单位。包括有原形质。 当生长过程开始前,人民,像土壤或培养媒一样,
必须予以准备。
吕正操和他的军队立即开始组训安国县民。他成立超「乡村近代化协会」,他强调 地声称这
协会的目的只有一个:抗拒日本侵略,将各县人民形成一个公民爱国组织。
宣传工作开始推动起来。为能读书的人制印图书和小册子,向不识字的人演说,总 不外在
宣扬一项主旨──人民军会保护他们,对抗共同的敌人日本。共产党一方面在宣 传抗日的主张,
但吕正操和他手下的人们却秘密地遵守著毛泽东的命令,利用抗战和人 民仇日的心理,扩展并
巩固共产党的权势。
吕正操用很简单的方法控制住每个人的行动,并详细地调查好当地的人口。
「为了防止汉奸进入计」,他说:「我们必须签发护照」。大部份中国人在任何情 形下都是安
土重迁,在战乱时更不愿远游,于是都到指定处所去登记,甚至到邻村探亲 时都请领护照。同
时,他们的名字都被共产党登入名册,许多人的命运在那时就注定了。 在户口调查时,姓名、年
龄、职业,和其他详细情形都一一登记,当一旦决定那个人须 予以清算,那个人尚须留用时,
这都是些毒恶的有用资料。
同时,吕正操的军队更推行一项重要的指示,使共产军队「造成人们对它的好印象, 使他
们相信人民军和中国共产党是良善而和霭的人」。
在这种训练和命令下,共产党军队最初非常有礼貌。共产党在江西的暴行、只有几 个消息
灵通的人知道和记忆著;安国县的大部人民,在遥远的时间和距离下,都不曾亲 身□受江西的
浩劫,无法把那些共产党和这次自称为抗日的人民军队联到一起。
年轻的兵士们态度很好。他们不曾抢掠。也没有盗窃案件发生。如果有人犯法时, 立刻便受
到吕正操的惩罚。
年轻妇女也无须畏惧军人。她们听惯了那些彬彬有礼的兵士唤她们「大嫂」或「大 娘」。兵士
们时常走到老百姓门前叩门问道:「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帮忙吗?大娘,我们 替你扫扫场院好吗?
大嫂,我们替你挑水好吗」?
到了秋收的季节,共产党官员更派他们的兵士协助农人收割粮食。中国的农民都受 宠若惊
了,兵士们对他们有礼貌的帮忙,给他们留下极好的印象。以前的军队和他们记 忆中所听到的
满清队伍,都不是这漾。
兵士们自己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我们不是满清政府的军队」。他们极力以行 动和言语
使老百姓来做比较。
这是共产党的标准行动。这种伎俩现在还在推行著。我在美国曾经看到一本一九五 一年一
月十六日的《人民世界》(共产党英文杂志〕,里面刊载著笑容可掬的农夫和露 齿狞笑的共产兵
士正在田里一起做工的照片,标题里解释著红军是真正的人民军队,受 著人民的敬爱,他们走
到田里和厨房里帮助男女同志们做工。一个标题这样写道:「人 民解放军战士协助农民」。
共产党很晓得获取人民好评的重要性,只有用这种方法他们才能获到人民的信任。 一旦他
们赢到人民的信心及人民的拥戴,农民们便会和他们山南海北的随便聊天,他们 可以回答许多
问题,多少事情都可以在谈话里得到,因为在中国农村里,每个人都晓得 其他任何人的身世和
为人。这些谈话都可以利用。这样搜集起来的事实便可以做细胞生 长的准备。
「今天早晨我在市场上碰见了小贩老王。那人怎么样」?一个兵士在帮助农夫在田 间做工的
时候可以这样随便问起。
「噢,老王是个好人」,那位农夫会这样回答。「他很有骨气,是条硬汉子」。
「我喜欢老卓」,这位兵士继续说下去:「那位兑换银元钞票的老卓。他真是个好 人」。
「噢,不,他不是好人。他是个坏蛋。你认识清楚他以后,你就不会喜欢他。他根 本不是好
人」。农夫这样回答,同时心里觉得很著急,以为这样一位好的年轻兵士如何 会受到那样一个人
尽唾弃的坏东西的影响。
日子不多,吕正操的政工人员和老卓接近了,使他加入了他们的工作,而那位好人 老王却
被处死了。
利用这种方法和其他方法,共产党在教育,警察和其他方面的重要职位上,都安置 上自己
的工作人员。
替共军搜集这些情报的兵士,并不都是共产党员,他们只是接受获取情报的训练, 官员们
并不告诉他们如何利用这些情报。等到农民们晓得事情的真象时,已经来不及了。 兵士们和
老百姓的随便谈话中,又可以探询出本地私藏枪枝和军火的情形。每个薄 有财产的中国农家,
都想有一枝枪。一枪在手便等于有了保障。有时几个农家合购一枝 来福枪,富有的农家和地主,
有的拥有几枝来福枪。实在说来,来福枪是极好出手的商 品,在战乱时间,人民宁愿要枪而不
愿要钱。
共产党想要增加力量和人数,必须攫取到所有的枪枝。人们常因一些罪名遭受逮捕, 并被
迫交付若干枝来福枪。每个被捕的人必须交出若干枪枝,否则便被枪决。人民无论 触犯轻微过失,
重大罪名,或甚至莫须有的错失,都被罚以现金折付枪价;这是共产党 的一种标准伎俩,也是
共产党完成严格控制乡民的一部策略。
当共产党刚刚到达并在努力争取人民的好印象时,他们经常在强调抗日救国的决心。 他们
要求人民缴纳超过正税的摊费,作为「战费」以「协助政府」。许多有钱的人们想 讨好共产当局,
当他们捐出金钱时便等于决定了命运;若干守法的农民也常在重大牺牲 下捐出款项。共产党只
在静候时机成熟便下毒手。
那只是个很简单的步骤。他们把一位已经捐献五十银元「协助政府」的富人请到。
「你很有钱」,一位共产党官员对他说上面用严厉的眼光钉住他。「你向政府捐献 五十块钱
还不够。你现在还要捐几枝枪。明天早晨带十枝来」。他在命令上注明时间盖 上官印。
那时候在国内买枪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因为人的性命系于枪枝,于是很快地发生 出枪伎
买卖的黑市。共产党鼓励这种黑市的存在,正如他们鼓励任何能有助于他们目的 的非法企业存
在一样。在星期一仅值五十块钱的来福枪,到星期二便涨价了,当这个人 在最后购齐应缴的枪
数时,他已经耗用了一部财产。
罚缴枪枝越来越多,已受处罚的人还会受到更多次的处罚。那位在初次罚缴十枝来 福枪的
人,在那次没受枪决也没遭监禁,但当他刚刚喘过一口气以后,他又会再遭逮捕, 再罚缴十枝
来福枪。这次购买十枝来福枪较上次更加困难,耗用的财产也较上次更多。 这次他看清了,他只
是用枪来买到一段生存的期间,他唯有再等候第三次的逮捕和第三 次的罚缴枪枝。 …
用这种方法共产党弄到大批的枪枝。他们获到的武器越多,他们越能迅速地扩展起 警察大
队,军队和秘密警察。警察大队的力量越雄厚,他们越能够控制住重要的职位以 制服所有反共
产党和非共产党份子。他们经常用如下的口号来替他们的行动作辩证: 「有钱的出钱;有枪的出
枪;有力的出力」。
在这种有力的团结口号下,共产党有计画而澈底地控制起每个县份,在重覆实行这种步 骤
下,共产党达到了他们的最后目的;他们搜集到民间所有的武器和金钱──他们可以 随时把人
们杀死。
用这种方法一个人从共产党那里所买到的生存期间,是极容易消逝的。这样买到的 时间,
削弱了买主而加强了卖主。最后,烟气终于把火光蚀灭了。